壹.
龚常胜曾在儿时看见过那星河万里温柔得仿佛要倾泻,曾在上元节的街市上见过华灯不夜。
如今他眼中的世界只黯淡了,黯淡成单色的轮廓。也得亏是天眼心诀,让他不至于身陷黑暗,所以龚常胜知足。
东方芜穹却不知足。
东方芜穹想,这么好看的小孩,眼睛该亮得像星星。
貳.
龚常胜曾经细细描摹过东方芜穹的眉眼,指尖走过之处,在心里编制成画卷。从旁人口中听闻太多,他能想到东方芜穹生得多好看,却怎么也无法想象出完整的人。
他们遇见得很早,又偏偏晚了一段故事情节,变成未完待续的续篇,变成断章的弥全。
他来不及看东方芜穹一眼,东方芜穹也来不及成为他黑暗世界中的第一缕光。
还好不是所有的诗篇都时兴错过的画面,东方芜穹笑着说,还不晚。
如果是遇见他,什么时候都不晚。
叁.
观者以为这一切算是续笔,叹一句缺憾。实际上,当他们遇见的时候故事才开始。
东方芜穹不信命,不信世人心心念念的命中注定。他相信自己才能命中注定。
当他遇见龚常胜之后,凛冬已过,星河长明。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找到了得以归往之地,他想,这才是他的命。
他贪婪不知足,他桀骜不知命,他风流不专情。
却都在多年之后,绕指柔了浓情蜜意。
肆.
龚常胜的大师兄时常说,胜儿是他最喜欢的人。
龚常胜的大师兄,能对每个人说喜欢。
龚常胜不信大师兄了,因为他长大了。
龚常胜的大师兄说,会让他见到光明。
他沉默,不知道信或不信。
孩童心性最后还是忍不住信了美好的话语,他在心底埋下微小的希望,被三月春风吹成绿茵。
在最后落了一世繁华,美得窒息。
我曾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听不信,最后还是忍不住信了你带着笑的约定。
伍.
当服侍的弟子有意无意说起他最近安分,东方芜穹这才惊觉,是很久没和小美人们玩过了。
他最近满脑子的研究如何治龚常胜的眼睛,倒是少有的废寝忘食,经常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。
嗨,花花公子不好好玩玩怎么行。就当是犒劳自己。
只是大抵是彻底疯了魔,失了心,竟是无端失了兴致。他最后噎了噎,鬼使神差吐出话语。
“姑娘当真生得好看,若是金发,就更好看了。”
而金发的人,好看不过我的胜儿。他想。
修行的龚常胜突然感觉鼻尖微痒。
大概是谁也不知晓谁的心思,朝夕相处暗生情愫。其实这就是最初的悸动,铺垫后续的几句。
陆.
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这小事儿传成了“要上东方芜穹的床”需得把头发染成金色,生生添了不少麻烦。
导致宗里长老看他的眼神全都变得意味深长,师父还有些无奈的愤懑。
他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是恋童癖,被陆长老冷冷一句“话别说的太早”堵回去。几年后他被公开处刑到想要殴打在场观众,那是后话。
不过李秀慧发现东方芜穹的确变乖了。至少,龚常胜住过来之后,东方芜穹没再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过了。
他学着念故事,学着安抚小孩子,学着耐心给人念诵秘籍,学会纵容和宠溺。
学会他本来学不会的,命中注定。学会他学不会的,心上有一人足以。
柒.
是龚常胜的生辰。
玄铭宗宗主把这事儿丢给东方芜穹处理,东方芜穹便大操大办,极其奢华铺张,恨不得普天同庆。
大家都知道这厮多宠他小师弟,私下戏谑的两句也没说什么。
这孩子本就惊才绝艳,又礼数气度周全。除了心怀恶意之人,谁不稀罕?
一时间满山都是贺喜之声,只有戏的主角有些不知所措,站在那里,仿佛山间幼鹿误入人世,与尘嚣格格不入。
到了点燃烟花时龚常胜茫然了,还未修炼好天眼心诀的他找不到方向,只好僵硬在那里。
是大师兄牵起他的手,牵着他找到了引线。
就好像世界被牵引着走上既定轨迹,从遥远的彼方走向你。
捌.
龚常胜听见了烟火冲上天空的声音,听见了炸裂的声音。
他想,那烟火是极好看的吧。
所以他抬起头,用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,努力朝向那个画面。哪怕看不见,也想把这一幕印在眼里。
东方芜穹见了无端心酸。他蹲下去牵起龚常胜的手,轻声低语。
“师兄欠胜儿几年生日礼物好不好?”
欠你世间繁华美丽,欠你万水千山,日久天长。欠你一个未来的我和一辈子。
嘘,现在还不能告诉你。
玖.
“...师兄随意便是。”
龚常胜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,现在他看着上元节华灯十里,好看的眼睛里璀璨如星河陨落。
东方芜穹看着他的侧脸,笑得阖眸,上前几步点燃烟火。
“生日礼物。”
你看我们走了多久才走到现在,花落花开几载。
拾.
儿时的华灯十里重叠现在,所有的苦难都被时间埋葬,让龚常胜恍惚在一切的最初和东方芜穹遇见。
看哪,还不晚。他们的遇见从来都是恰到好处,是理所当然。
哪怕不是最初邂逅到的光,哪怕不是最初留恋过的海。
那只是因为,他们还没相遇。
结.
华灯不夜,春风十里。
我在故事的最初遇见了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