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雷嘉】睡美人
*原著架空.配图来自我家亲爱的 @@空
*轮回向
那是一切的阴谋都未能汇聚之时，是白昼的光还未被黑暗吞噬之时。一切都有条不紊运转着，没有足以欺瞒神明的虚假游戏，没有玩弄人心的肮脏谎言。
只有悄然生长的喑哑，低低唱着不被倾听的荒凉。
那也是，第一位“嘉德罗斯”苏醒之日。
莹蓝色的流光汇聚，跃动的半透明齿轮走向未来，虚拟的光屏浮在四面八方，簇拥安眠在中间的奇迹。
他开始听见声音。
“一切体征正常...”
“...身体数值快要达到苏醒值...”
“...连接管改为输入可呼吸气体...”
“...室内消毒完成...”
“...输入意识参数...”
一成不变的平静里混入起起伏伏的律音，像是钢琴的前奏曲结束，走向正式的跌宕。
“...警报！外来人员入侵！！正在高速向实验室移动！！请尽快保护实验品撤离！！！”
“不行...！现在不能！给我继续输入！！”
“外部防御崩溃...中层防御崩溃...内层...！”
这一切引爆在一刻，终于成型的意识里亮起白昼的光，喧哗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他，炸裂开来。
“不行，感情代码混入非法参数...”
“销——”
戛然而止的世界里，有谁伸手抱住了他。温暖的气息靠近他有些冰冷的身体，然后有什么触碰上了嘴唇，像是一场盛大的洗礼。
他如同新生儿一样睁开了眼睛，在静谧的废墟里看见了那个人。
“——找到你了，嘉德罗斯。”
残破的灯嘶哑着亮起片刻，用最后一声叹息照出那人半身血色。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站着浴血的少年，他的瞳孔里肆虐着雷霆闪电，像是星辰万里，宇宙聚合裂变。
少年举起了几乎被染成红色的重锤，却又放下，傾身抱起了他。
这就是零号最初的记忆，或者应该叫他嘉德罗斯。
而最初他自己感受到的嘴唇的触感，叫做亲吻。
这不合理。
没有完整的感情参数，嘉德罗斯只能用自己脑海里的常识来分析。
那个行为，果然是想要杀掉自己吧。就算是现在也能感受到几乎要将自己撕裂的凶狠杀意，可亲吻明明是用来表达喜欢或者爱的感情...真是不合理啊。
他想杀了我，但他喜欢我。
他疯了吧。
嘉德罗斯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雷狮，伸手按上了对方的额头。脑波扫描并没有发现异常，至少看上去是正常人。
...所以，是因为感情吗？
莫名其妙。
无法理解。
“你在做什么，嘉德罗斯？”雷狮突然睁开了眼睛，就像不曾睡去一样。他抓住了嘉德罗斯的手，笑着看着他的眼睛。
“与你无关。”嘉德罗斯直直地看了回去，金色的瞳仁里没有感情波动，像是失去灵魂的人偶。
突然沉默下来的雷狮笑了起来，然后扯着嘉德罗斯的衣领，手肘半撑起身体，咬上了他的嘴唇。嘉德罗斯一拳打上他的腹部，再是一肘让他安分了，平静地擦着嘴坐直身子。
离开培养皿不久的身体根本没有适应，运气很好的是，这次嘉德罗斯并没能发挥出那逆天的力量，普通的攻击对于雷狮来说倒是没太大影响。他故意倒吸凉气发出的的嘶嘶声里突兀混入笑音，还是抬手抚上嘉德罗斯的脸，一字一顿，厮磨如爱语。
“我是来杀你的。”
“那你动手。”嘉德罗斯平静地回应他。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太大的反抗，在身体机能没有被完全塑造的此刻，充满异常的世界用各种各样的病毒侵蚀着他的身体。
或者说——只要得不到护理维修，即使雷狮不动手，他也会死去。
完完全全，无论是被制造的身体，还是被制造的灵魂。
看样子雷狮不打算把他送回去，那些没用的废物也一时半会找不到他。结论便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区别，动手也无所谓。
既然分析出结论，那便坦然面对死亡。
雷狮看着嘉德罗斯愣了一下，突然嗤笑出声儿，肆意而嘲弄，极尽疯狂。
疯子。
不，不对，不是这样的。
这不是嘉德罗斯。
不是他所臣服而想要打败的王，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。
这只不过是个可悲实验品，拖着残缺的构造，悲哀地活着。
他的嘉德罗斯是咆哮世间的凶兽才对啊——所以杀掉这样的家伙——
不行。
每一个细胞都在阻止他的行动，感官被麻痹，呼吸被扼死，心在近乎麻木的疼痛里摇摇欲坠。他的灵魂被什么束缚住了，连同肉体都无法运作。
...不该这样。
记忆里鎏金阳光刺痛了沉寂太久的眼眸，重叠眼前黯淡的烛火。明明截然不同，可又相同。
那人有着悲哀而冷漠的眼神，脸上的笑嘲弄到了极致，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伤口。银色锤柄被他握着穿透了他的身体，狰狞的暗金色玷污了他素白的胸膛，像是燃烧的图腾。
像是神明一样，他流出金色的血液，悲哀混合在血里，沾染在雷狮身上，几乎淹没了他。
“...为什么...？！”他伸手环住了嘉德罗斯的腰，干脆利落把雷神之锤从他身体里推出去，拥住了陨落的王。
残破的人造人靠在他的怀里，微弱喘息着，不时咳出鲜血。
所有的记忆都在此刻爆炸，无数次无数次的崩溃感出现，历历在目过往的所有。人格和认知的坍塌再次重演，又一次走入轮回，沉重的记忆压垮了承受底线，又被倔强过分的意志强行撑住。
无数的尸山血海，无数的一片死寂。
死亡死亡死亡死亡。
杀死别人被别人杀死杀死自己——
摧毁，重塑，再摧毁。
碎片的记忆让他的神经走入崩溃，他笑着流泪了，笑得崩坏而疯狂，如同心死。
一切的真相原来是这样啊。
是这样的骗局是这样的骗局是这样的骗局——
真是太讽刺了。他们明明是这样相爱，却要为了这种无意义的测试奉献脆弱的一生和所谓的希望。
“哈...、区区小白鼠的战斗...”
“可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啊。”
是的，只是笼子里的小白鼠，一起进行实验而已。那时候，那个嘉德罗斯是这样说的。
这就是一切的真相。
所谓的凹凸大赛，不过是作为完善人造神明的实验场地。提供了基因加入研究的大人物们像是看猴戏一样下着注，赌着输赢。
把这残酷的一切当做消遣。
被重复利用的生命，和不断完善的实验品，构成了永恒。
回忆起一切的嘉德罗斯，只感觉到了无休止的悲哀，和一种来自心底的疲倦。而雷狮却是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愤怒。
他们的内心都已经崩坏。
世界观的破碎扭曲了原本就足够可怕的人格，雷狮睁大眼睛和嘉德罗斯对上视线，瞳孔收缩，无意识露出了笑容。
“...帮我，嘉德罗斯。”
嘉德罗斯沉默了。
“好。”
“去最开始的地方、杀了我。”
那天嘉德罗斯抬手，用自己的血在雷狮的头巾上画出金色的星星，然后用残破的身体支撑着开启了因果律，把爱人推向过去。
前来回收的天使长居高临下看着他，抬手抚胸，优雅而不失谦卑。
“该回去了。”
回到你的宿命里，回到轮回之中。
你什么都无法改变，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尝试，你也记得的吧？
雷狮在世界的流动里抬起手，用来不及干涸的鲜血，在头巾上写下他的姓。
背负着一个崩塌的未来，走到过去。
我会杀了你，嘉德罗斯。
是的，我会。
可你为什么不动手，雷狮？
可能是因为有人抚上了他的额头，笑得游刃有余。
“你的情绪波动非常不稳定，脑波开始紊乱，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了。”
“无论你在想什么，现在都停止。”
一瞬间他看见了另一个人，不，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。
这就是嘉德罗斯，即使没有完整的灵魂。
“...我杀不了你。”
看着雷狮的嘉德罗斯，眼神有些悲伤。他也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，明明不过是一次相逢一次意外而已。
但是想要给他达成愿望，就好像自己答应过一样。
冥冥中，他们相遇了。
因此一切的不合理都成了理所当然。一切的宿命都成了彼此的选择。
看着少年的零号，神情温柔，下一刻笑得张扬，重叠着未来的自己。
“什么啊渣渣，你坚定的眼神去哪儿了？”
被藏好的感情开始波动，在刻意冰封的湖里，一点点躁动，翻搅起最冰冷的海。原以为崩坏脱落的心情被重组，堆砌最真实的彼此。
“作为给我嘉德罗斯这个名字的回礼——”
金色的身影走入内心，轻轻触碰冰封的世界一角。温暖席卷而来，随即是炽热。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摧枯拉朽冲撞而去，击碎了一切防御。他伸手到朦胧的冰层里，抓住了谁的手。
“我命令你。”
把他硬生生扯出了绝望，狠狠捏碎潘多拉的盒子，审判一切灾厄，然后救赎。
“杀了我。”
那一刻雷狮知道。
自己无论如何也杀不了嘉德罗斯。
“帮我，嘉德罗斯。”
睁开眼睛，入目的是白色无垢的一切，再熟悉不过的实验负责人笑着，恭敬地等着他坐了起来。
“嘉德罗斯大人。”
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有了认知，嘉德罗斯一个恍惚，仿佛记忆里有谁曾亲吻他，迎接他的醒来。
...啧，让人不愉快的感觉。
“您的身体检查已经完成了，状态良好。”
嘉德罗斯活动了一下身体，还是感觉自己想不起什么东西。他沉默了一下，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脸。...话说回来，那个人是谁？
幼王很快将这一切抛之脑后。
“准备一下，去凹凸大赛。”
人造神明的第一次的测试开始，也就是第一届凹凸大赛的开始。
命运的齿轮还是开始走动。
万劫不复，成为既定的未来。
世界的河流像是母亲的怀抱，温柔而舒适。迷路的灵魂徜徉在这里，唱着低低回回的曲。雷狮睁开眼睛，走上了岸。
他回到了这里，他回不到这里。
他低下头，看见自己半透明的指掌，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。
于是他走向了嘉德罗斯所在的培养皿，走向他的挚爱。一步一步，从足尖起，他开始化成金色的粉末，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。
如同一场梦的逝去。
“...回去？我做得到。”
“但是你会死。一切意义上的完全消失。”
谁在乎啊。
他隔着冰冷无机质的玻璃亲吻了爱人，然后彻底消失。
有什么东西死去了，独自一人，不被知晓地死去了。
在雷狮完全消失的那一刻，培养皿里的嘉德罗斯睁开了眼睛。
——找到你了，嘉德罗斯。
恍惚间，听见了这样的声音。
后记：
雍容的红是世界的一切，他站在尽头，撕裂了边缘。
“咱们这是初次见面吧，嘉德罗斯？”
人造神明愣住了。
他想他记得这声音。
他的灵魂骨血，全都叫嚣着什么绝对不可以触碰的禁忌。
你是谁，你是谁？
「去最开始的地方、杀了我。」
「我是来杀你的。」
「帮我，嘉德罗斯。」
嘈杂的声音像是夏日灼热的风一样，刺痛眼睑，嘉德罗斯在头痛欲裂中睁开了眼睛。
满天雷霆中，狂妄的海盗挥动重锤，落下狠辣杀招。
「——找到你了，嘉德罗斯。」
————Fin.
